一、白西装与熊猫幼崽五月的熊猫基地飘着细绒般的阳光,竹叶在风里沙沙作响。
苏小满站在繁育中心门口,看着顾言蹊从出租车里钻出来——他居然穿了件挺括的白西装,皮鞋擦得能映出竹叶的影子,怀里还抱着个印着熊猫图案的帆布包,怎么看都不像来做义工的,倒像要去参加高端茶会。
“你是来相亲的吗?”
她忍笑接过帆布包,里面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浅蓝色工装服,还有个保温杯,杯身上贴着老茶居的门牌号贴纸。
顾言蹊耳尖发红:“我查过攻略,说要穿深色衣服,可翻遍衣柜只有这件白的……”话没说完,一只三个月大的熊猫幼崽从保育箱里探出爪子,隔着玻璃朝他的西装挥了挥。
换好工装服的顾言蹊蹲在保温箱前,指尖轻轻划过幼崽粉色的脚掌。
苏小满注意到他手腕内侧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红,想起昨夜在茶馆,他捧着父亲的青瓷茶杯,指尖摩挲着杯沿说:“我爷爷以前也爱喝茶,他书房里有套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茶具。”
“该喂奶了。”
饲养员递来奶瓶,幼崽突然发出奶声奶气的哼唧,爪子抓住顾言蹊的袖口不放。
苏小满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,突然发现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速写本——上面画着她昨天在九眼桥桥洞下的侧脸,雨水顺着睫毛滴落,旁边标注:“睫毛上的水珠,像老茶居瓦当的滴水纹路。”
二、竹叶阴影里的茧子午后在熊猫活动区打扫时,顾言蹊的白西装彻底沦为“战损装”:袖口沾着竹子碎屑,裤脚蹭到幼崽的奶渍,最致命的是后腰位置,被调皮的亚成体熊猫拍了个黑掌印。
苏小满强忍着笑递过湿毛巾,却在触到他后腰时愣住——隔着单薄的衬衫,她摸到几道细长的疤痕,和手腕上的不一样,更像是被某种尖锐物体划伤的。
“都说了让你穿旧衣服。”
她别过脸,用毛巾使劲擦他袖口的奶渍,心里却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。
那天顾言蹊离开病房后,父亲突然抓住她的手:“那孩子指尖的茧子,不是握笔磨的,是握扳手和卷尺磨的。”
当时她没懂,此刻看着他蹲在地上清理熊猫粪便,西装裤膝盖处磨出的毛边,突然明白那些设计图背后的汗水。
饲养员的对讲机突然响起:“顾先生,门口有位姓林的女士找你。”
顾言蹊的身体明显僵硬,苏小满看见他摸向手机的动作顿了顿——屏幕上显示着“母亲”的来电,却被他迅速按掉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
他扯下工装服,白西装上的熊猫掌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。
苏小满望着他走向大门的背影,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微跛——那是今早抱幼崽时被竹枝划伤的,可他连创可贴都没贴,只说“熊猫比我金贵”。
三、凉亭里的冰美式与竹叶青来者是顾言蹊的青梅竹马林晚,此刻正靠在凉亭柱子上,手里晃着星巴克冰美式,高跟鞋碾过落在石桌上的竹叶。
她上下打量苏小满的工装服:“早就听说言蹊在成都养了只‘熊猫’,没想到是真的会拆房子的熊猫。”
“林小姐找我有事?”
顾言蹊的声音冷下来,和刚才逗幼崽时的温柔判若两人。
林晚掏出手机,屏幕上是张偷拍的照片:昨夜在九眼桥,他把西装披在苏小满肩上,两人共撑一把破伞。
“伯母让我提醒你,”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屏幕,“下个月的董事会,你该回纽约了。”
苏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看见顾言蹊的速写本从帆布包滑出,最新一页画着老茶居的改造后的庭院——在他的设计里,每根木梁都标着她熟悉的名字:“小满的舞台”“苏叔的竹椅区”“熊猫储雨罐”。
“我还没提交最终方案。”
顾言蹊的声音低沉,视线却转向苏小满,“而且有些事,比董事会更重要。”
林晚冷笑:“比如给老房子当孝子贤孙?
你以为改几个方案,就能骗过你妈?
她早就查过苏小满——父亲是老茶居老板,母亲在她十岁时跑了,典型的市井孤女。”
凉亭外传来熊猫的啃竹声。
苏小满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,枕头底下藏着的泛黄照片:母亲穿着旗袍站在九眼桥边,身后是正在拆迁的老街区。
原来有些命运的齿轮,早在她遇见顾言蹊之前,就己经开始转动。
西、暮色中的体温交换傍晚离开基地时,顾言蹊的白西装己经皱得像张揉烂的图纸。
苏小满递给他个绣着熊猫图案的布袋:“里面是我洗干净的工装服,还有……”她红着脸塞给他个小盒子,“治疤痕的药膏,我爸以前修竹椅划伤了就用这个。”
他接过盒子时,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——那里有块淡淡的淤青,是今天帮幼崽挪爬架时撞的。
“疼吗?”
他的声音轻得像竹叶落地,拇指在她淤青处轻轻打转,带着午后阳光的余温。
公交车在暮色中摇晃,苏小满靠在他肩上,闻着他身上混着竹叶香和奶渍味的气息。
窗外掠过玉林路的街灯,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,父亲带她去熊猫基地,说熊猫是“成都的活化石”,就像老茶居的青石板,每一道裂缝都藏着故事。
“其实我今天撒谎了。”
顾言蹊望着窗外飞逝的银杏,“手腕上的疤痕不是骑车摔的,是大二那年帮教授搬建筑模型,被角钢划伤的。”
苏小满抬头,看见他眼里映着的路灯,像碎掉的星星:“那后腰的伤呢?”
他笑了,笑得像基地里那只总把自己摔成球的熊猫幼崽:“给你爸修茶棚的时候,从梯子上掉下来划的。
你爸还骂我笨,说‘修房子比写歌难,得把心贴在砖缝里’。”
公交车在老茶居巷口停下。
苏小满下车时,顾言蹊突然塞给她个东西——是他今天在基地画的速写,上面的她正蹲着给熊猫幼崽梳毛,脚边散落着几片银杏叶,角落写着:“5.8 她蹲下来时,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,刚好能接住成都的整个春天。”
晚风带来远处茶馆的评书名段,苏小满摸着速写本上的铅笔印,突然发现顾言蹊的白西装左胸位置,还留着幼崽的奶渍印——形状像极了老茶居门楣上缺角的“茶”字。
原来有些印记,早在他们意识到之前,就己经刻进了彼此的生命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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