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2 年的秋天,风带着丝丝凉意,拂过鲁南那片古老而贫瘠的村落。
在村西头,几间低矮的土坯房错落其中,我家那五间屋子,就静静矗立在此。
墙体是泥巴和麦秸混制而成,房顶上,芦苇编织物被泥巴抹平,再压上青灰色瓦片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
走进家门,中间堂屋的摆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。
一方大木桌居于中央,两旁太师椅摆放端正,桌后供桌承载着先辈的寄托,墙上迎客松中堂画与对联相映成趣,上联写着“山河长青果长春”,下联是“松鹤延年人延寿”,横批虽己模糊在记忆深处,却难掩这农家屋内的古朴。
再往里,衣柜、床与写字台挨在一处,房梁上悬着的电灯,是夜里为数不多的光亮来源,那时,电视机还是村里稀罕物件,我家自然没有。
东边屋是牛棚,老母牛与刚满月的小牛犊相依而卧,哞哞低鸣;西边屋堆满牛饲料;南屋便是厨房,烧柴的炉子上架着铁锅,饭菜香终年弥漫。
不大的院子里,牛车、自行车停靠在旁,狗窝中,大黄总是摇着尾巴,等候我和哥哥放学归来。
那时的我们,不过八九岁年纪,哥哥上西年级,我上二年级,乡村的一切于我们而言,是童年的游乐场,全然不知生活的艰辛即将来临……就在这年秋天,收玉米的季节到了,整个村子都沉浸在忙碌之中。
那时,田间地头还没有大型机械化设备的身影,收割全靠爸妈一双手。
天刚蒙蒙亮,他俩就带着干粮和水,扛着锄头、镰刀下地了。
金黄的玉米地,秸秆在风中沙沙作响,爸妈弯着腰,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淌,手上被锋利的玉米叶划出一道道血痕,可他们顾不上疼,机械地重复着掰玉米、砍秸秆的动作,只为赶在秋雨来临前把庄稼抢收回家。
我和哥哥放学后,书包一扔,也匆匆奔向地里帮忙。
我个头小,力气也不够,学着爸妈的样子掰玉米,却常常连玉米棒都拽不下来,急得首跺脚。
哥哥比我强些,熟练地掰下玉米,再用小推车一趟趟往地头运。
傍晚时分,一家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,妈妈的腰都首不起来了,爸爸的双手满是伤口和老茧,我和哥哥虽累,却也懂事地帮着烧火做饭。
昏暗的灯光下,一家人围坐在桌前,吃着简单的饭菜,那一刻,辛苦被温馨取代,而生活的艰辛,也在我幼小的心中悄悄扎根……秋意渐浓,村里又迎来送公粮的日子。
天刚破晓,爸妈便忙碌起来,将饱满的玉米粒一袋袋搬到牛车上。
爸爸熟练地给老牛套上挽具,正欲启程,我和哥哥眼巴巴望着,满心好奇,吵闹着非要跟去。
爸妈起初不允,耐不住我俩软磨硬泡,爸爸终是点头,让妈妈留下看家。
我和哥哥欢呼雀跃,大黄也欢快地摇着尾巴跟在车尾。
牛车沿着蜿蜒狭窄的土路缓缓驶向镇上,我和哥哥兴奋地左顾右盼,欣赏着沿途从未见过的风景。
到了公粮站,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傻了眼,送粮的队伍宛如长龙,望不到尽头。
爸爸无奈地叹气,牵着牛排在队尾。
日光一点点西斜,首至夜幕笼罩,才终于轮到我们。
卸完粮食,疲惫不堪的我们踏上归途,我和哥哥在牛车的颠簸中,不知不觉睡了过去。
最新评论